做一个笨和尚—曹庆的故事

2013-3-26

 

 

在台北火车站后一栋老旧大楼里,有一间寂静的病房。这里的病人不会哭、不会笑,更不会喊疼,他们在生命仍未结束之前,提早关上了和世界握手的门,注定终生沉睡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“植物人”。

卡在生死之间的灰色地带,植物人和家属总有无穷悲苦磨难。然而,即使上帝开了一场残酷的玩笑,还是派来了天使。

一位七十岁的老人–曹庆。他奉献二十年心力安养植物人,成立创世社会福利基金会,陪伴四百多个沉睡的生命,在宁静中走过数千个黎明黄昏。

曹庆和多数外省老先生一样,有着颠沛流离的前半生。但虔信基督的他,曾在年轻时向天父许愿:要做别人不做的社会福利工作。最后,他选定以植物人为奉献对象。

民国六十九年,他从台糖退休,带着退休金告别妻女,背着大背包,里头装着几十份北方乾粮“侉饼”开始“全省走透透”。

逢人就问:“你知道哪裡有植物人吗?”“我想从事植物人安养工作,你愿意赞助吗?”

孤身独行的曹庆用五年的时间,询问了一万多名陌生人,他被骂过“疯子”、“骗子”;被人赶过、被狗咬过。

最后,总算有七百多位善心人,在曹庆的“赞助人名单”留下了姓名和联络地址。有了这份名单,曹庆开始实现自己向上帝许的愿,他到处去拜访贫困的植物人家庭。

 

在台北,他发现被弃置在幽暗、腐臭角落的植物人; 在台中,他看到全身长满褥疮的植物人,伤口鑽出十多条又肥又大的蛆;还有一次在花莲,他看到一个植物人瘦的只剩一把枯骨,躺在粪便与馊水中,让曹庆再也忍不住了,红了眼眶,誓言要为他们找回为一个“人”的尊严。

曹庆同时到卫生部门“拜託”政府帮助清寒植物人家庭;也到企业财团去寻求财力支援;但执着的身影却始终落寞!总在华丽却冷漠的会客室裡被草草打发。

有一次,曹庆见到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,就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。“兄弟,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!” 曹庆回忆,那一刹那,他坚持多年的热情彻底被击溃。走出办公室,站在亮晃晃的台北街头,他挥着拳头咆哮痛哭,诅咒全世界的无情无义,最后颓然倒在路边,像一个洩气的皮球。

然后,他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在学堂里读过的故事“两个和尚”:

古时四川有一个穷和尚和一个富和尚都想到南海取经。富和尚因为担心钱不够、体力不够和路途遥远,一辈子未能成行。穷和尚却只带了一只钵,靠着双腿和决心,数年之后带回南海万卷经书。

一瞬间,曹庆笑了,告诉自己“就当个穷和尚吧!”

 

不久之后,1975年11月,他租了房子成立创世纪植物人安养院。

再亲自到三重,从五楼背下创世免费收容的首位植物人林丽美,一个父亲中风而母亲癌症的年轻女孩。而那时创世没有任何设施,林丽美的床还是路边捡来的;旧衣橱也是。曹庆自己则打地铺。

事隔十四年,曹庆还记得:正当安养院开张的前两天,空荡的房子里什么也没有,帮他管钱的一位女孩拿着存折告诉他:你一百多万元的退休金只剩下一万!

曹庆没说什么,只找出那张写满七百个姓名地址的赞助人名单,开始写信:“还记得吗?您曾承诺愿意赞助植物人安养。现在,时候到了,您是否愿意实践诺言?

一封一封,全是曹庆虔诚热切的亲笔笔迹。七百多封信寄出后,奇迹似的,小额捐款不断寄来。

一个月后,义工统计创世第一个月的支出合计十三万元,而当月收到的捐款刚好是十三万元;第二个月支出十八万元,捐款收入就是十八万元;第三个月支出廿三万,捐款竟也是廿三万元。

 

多年执着播下的种子,从此开始萌芽。

但曹庆并未就此停手。早年因为缺乏人手和经费,他还身兼杂役和看护。林丽美入院的第一天,曹庆亲自帮她洗澡处理秽物。因为看护害怕帮植物人洗澡的感觉。

为了治疗植物人常见的褥疮,曹庆更翻遍医书土法炼钢。先用棉花棒清除腐肉,把碘酒滴满碗大的伤口,再拿吹风机对着伤口吹,让碘酒快速渗入干燥。那时病房裡就常见到曹庆拿着吹风机的身影。而一个个沉睡的植物人也在暖风中长出了肉,红润的双颊。

十四年来,曹庆没有向任何植物人家属收过一毛钱。他只要求家属每个月奉献三天,到安养院当义工。碰到不闻不问的家属,他也多半算了。

还曾有两位植物人的年轻妻子,每个月带着幼儿到创世。曹庆因不忍心他们埋葬后半生,便主动开具“丈夫终生无复原希望”的证明,建议她们离婚,由创世扛下未来的照顾责任,让她们另觅伴侣,再也不必到病床边垂泪相伴。

 

安养工作上了轨道,九年前,曹庆又开始关心街头的流浪汉。那时,六十多岁的他先到万华街头考察,白天陪着流浪汉游荡、翻垃圾桶,夜里则在街头拿硬纸板当床。

1980年的除夕夜,曹庆更拜託十多位朋友自制便当捐给游民当年夜饭。当他带着便当到万华龙山寺前发放,亲眼看到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先生颤抖双手拼命似地啃着鸡腿时,曹庆又哭了,他当下决心要挑起照顾游民的责任。

这些年来,创世天天为游民发便当,提供生活日常品。农历年前办尾牙,并设立专为游民服务的街友平安站。

带着植物人和游民走过十多载的风雨艰辛,如今创世已从当年只有一张旧衣橱当床的窘境,发展到在全台有六家安养院,收容过四百多位清寒植物人,并照顾五百多位游民。近年又开办失智老人收容、老人益智中心服务。

更让曹庆骄傲的是从当年的七百人开始,创世至今共收到三十一万人次的捐款…而且每一笔钱全来自平凡的小老百姓,创世没有向任何大财团拿过分毫。

 

曹庆呢?今年已七十多岁的他,头发全白,皱纹多了。但不变的是:即使顶着基金“董事长”的头衔,他仍是穿着地摊买的布鞋,以及一件袖口磨破的旧夹克。夜里就睡在病房楼上的小卧室。平时到医院拿药,为了省钱,更坚持要散步走去。

曹庆的办公室里,还有一张简陋凌乱的国画工具台。他最爱用棉花棒沾墨汁画画(当年为植物人涂碘酒治褥疮后养成的习惯)!画好的作品裱框义卖换了钱,再给植物人添病床。

奉献对他来说,早已是生命的全部。

 

二十年前如此,二十年后亦然。

春暖花开,但创世的植物人还在沉睡。如果你有机会拜访创世的病房,不要忘记去看看墙角有一张保存完整、功成身退的旧衣橱。还有董事长陈旧的办公桌垫下,有一张泛黄的纸片,上头写着:“蜀之僻,有二僧,其一贫,其一富”。

看完这篇故事,相信大家一定都有满满的感动在心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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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文章来源,百度文库)